一、训诂与训诂学
(一)什么是训诂
1.前人对“训”与“诂”的解说
“训诂”最初单称为“诂”,或者称为“训”。“诂”字亦作“故”。
《汉书·艺文志》著录齐、鲁、韩三家诗说,每一类都有“故”若干卷。如《鲁故》二十五卷,《齐后氏故》二十卷,《齐孙氏故》二十七卷,《韩故》三十六卷。这些今天都已经失传了。汉代以来,“训诂”曾合称,又称“故训”。
“训诂”合称始于汉代的《毛诗诂训传》(简称《毛传》,是毛亨为《诗经》所作的传注)。
“训诂”这一称述,从前有种种解释。“训”字《说文》解释为“说教”,段玉裁注:“说教者,说释而教之,必顺其理。”“诂”字《说文》解释为“训故言”,段玉裁注:“故言者,旧言也,十口所识前言也。训故言者,说释故言以教人,是之谓诂。”根据许慎的说法与段玉裁的注释,可作这样的理解:训诂是顺其条理解说故旧之言以教人。
除许慎的《说文解字》之外,历来给“训诂”两字作解释的还很多,但都大同小异。他们的共同点是以训诂为“解释”的别名。
唐代孔颖达综合许多人的说法,给训诂下了个定义:“训诂者,通古今之异词,辨物之形貌(按:“形貌”指词的含义),则解释之义尽归于此。”
总结
“训”“诂”的定义
训:用通俗的语言解释词义。
诂:用当代的话解释古代的语言。
“训”和“诂”两字连用,最早见汉代毛亨所作《毛诗故训传》
目的:更好地理解文献原意,扫除文献阅读中的语言文字障碍。
2.从古人的训诂实践考察
春秋时叔向说周颂,训诂已行。积累资料编成辞书,起于战国。两汉是训诂学广泛运用的时期。
春秋人读周初的书要注释,汉末人读《史记》、《汉书》也常要注释。这种古书的注释,是根据书面语言的实际材料,随文逐字作出具体的语义分析。这以毛亨注释《诗经》的《毛诗诂训传》为最早。
另一种情况是从实际语言材料里把“语言单位”抽出来,分门别类来说明意义的体系,这以作者尚难考定的《尔雅》(它是按语义分类编集的字典)为最早。
《毛诗诂训传》和《尔雅》这两部书都是古人最初的训诂实践的成果,也是汉唐以来研究训诂的重要范例,汉唐以来的学者就是根据它们来寻求训诂的方法、体例,归纳整理成若干训诂原则。
《尔雅》【补充】
《尔雅》是辞书之祖。《尔雅》最早著录于《汉书·艺文志》,但未载作者姓名。书中收集了比较丰富的古汉语词汇。它不仅是辞书之祖,还是典籍——经,《十三经》的一种,是汉族传统文化的核心组成部分。
《尔雅》是第一部词典,“尔”是“近”的意思(后来写作“迩” ),“雅”是“正”的意思,在这里专指“雅言”,即在语音、词汇和语法等方面都合乎规范的标准语。《尔雅》的意思是接近、符合雅言,即以雅正之言解释古汉语词、方言词,使之近于规范。
3.黄侃的论述
黄侃说“诂”就是“故”,“本来”的意思;“训”就是“顺”,“引申”的意思。这种解释,东汉的许慎和三国魏的张揖也有过,但黄侃的论述具有新的内容。“挚仲氏任,自彼殷商,来嫁于周,曰嫔于京。”(《诗经·大雅·大明》),意思是:挚国任姓的第二个女儿从殷商到周国的首都来做媳妇了。毛亨不把“京”解作“京师”,而解作“大”,认为“大”是“京”本义。“京师”是“京”引申义,“京”作“京师”解是众所周知的,无需解释。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古人已经有词的本义与引申义的概念。再看许慎在《说文》里说“诂,故言也”,魏张揖在《广雅》里说“训,顺也”。
也可以认识到古人已经能解说词的本义与引申义了。而黄侃说“诂”就是“故”,“本来”的意思,“训”就是“顺”,“引申”的意思,并以此概括一般,这就更周详而明确了,体现了对一个多义词词义系统的较全面的认识,论述也进一步理论化了。在这个基础上,黄侃对“训诂”的总的解释是:“训诂者,以语言解释语言之谓也。”【单选】
【例题·单选题】 认为“诂”就是“故”,“本来”的意思;“训”就是“顺”,“引申”的意思的学者是( ) A.郑玄 B.马瑞辰 C.章太炎 D.黄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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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确答案』D 『答案解析』黄侃说“诂”就是“故”,“本来”的意思;“训”就是“顺”,“引申”的意思。这种解释,东汉的许慎和三国魏的张揖也有过,但黄侃的论述具有新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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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题·单选题】 “训诂者,用语言解释语言之谓。”这一说法的提出者是( ) A.孔颖达 B.段玉裁 C.马瑞辰 D.黄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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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确答案』D 『答案解析』黄侃对“训诂”的总的解释是:“训诂者,以语言解释语言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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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新版《辞海》的定义
过去《说文》、《尔雅》、《广雅》、《杂字》、《字林》、《礼记》、《说文系传》、《毛诗诂训传》、《尔雅义疏》、《汉书》、《后汉书》、《隶释》等书的有关叙述都给“训诂”作过解释,钱大昕、孔颖达、马瑞辰、黄侃等学者也给“训诂”作过解释。《辞海》进而综合各有关说法加以分析说明,给“训诂”所下的定义及引例是:解释古书中词句的意义。分开来讲,用通俗的话来解释词义的叫“训”。用当代的话来解释古代词语、或用普遍通行的话来解释方言的叫“诂”。
如《尔雅·释诂》:“乔、嵩、崇,高也。”《方言》第一:“党、晓、哲,知也。楚谓之党,或曰晓,齐宋之间谓之哲。”
综上所说,我们可以有个总的认识,训诂就是对语言,主要是对古代语言作解释。用语言解释语言(包括方俗词语)是训诂的一般含义,对古文献语言作解释是训诂的特定含义。
“训诂”的本义是( ) A.解释实词 B.解释虚词 C.解释词义 D.解释古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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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确答案』D 『答案解析』训诂就是对语言,主要是对古代语言作解释。用语言解释语言(包括方俗词语)是训诂的一般含义,对古文献语言作解释是训诂的特定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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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诂的主要研究对象是( ) A.异域方言词语 B.历代文献语言 C.古语中的方言词语 D.一种语言的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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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确答案』B 『答案解析』训诂就是对语言,主要是对古代语言作解释。古代语言主要是指历代文献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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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什么是训诂学
什么是训诂学,也有各种不同说法。其中比较通行的一种,是把训诂学跟音韵学、文字学并立起来,认为“训诂学也就是语义学”。新版《辞海》给训诂学下的定义及所作的说明基本上也是这样。它说训诂学是:“中国传统的研究词义的学科。偏重在研究古代的词义,特别是以研究汉魏以前古书中的词义为主。也综合分析古书中的语法、修辞等语文现象。”这个定义有合理部分,也有可以商榷的地方。
我国传统语言学有文字学、声韵学、训诂学等,曾统称为“小学”。训诂学既是传统的汉语语言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又是文字学、声韵学、语义学、历史语法学、文言修辞学及校勘学等的综合运用。它和词义学有密切的联系,而不等于词义学。词义学是研究词义性质、结构及其演变规律的科学,研究对象是词;训诂学不但要研究词义,还要讲明句义乃至篇章,总结前人注疏经验,阐明前人训诂体例、方法、方式、原则及其运用乃至辨正音读名物、典制等等。由此看来,我们应该认识到训诂学是这样的一门学科:它是以古代文献的训诂为研究对象,以语义为主要研究内容的一门独立学科,是语言学里具有综合性和实用性特征的人文性很强的技术科学(参照白兆麟的一些见解)。训诂的实践本身充分证明了这一情况。
例如:
谁之西归?怀之好音。(《诗经·桧风·匪风》)
《说文》对“西”的解说是:“鸟在巢上也,象形。日在西方而鸟栖,故因以为东西之西。”(对“西”的其他不同解释暂不讨论)这也就是说,“西”是“栖”的古字,“栖”是“西”的本义。许慎在这里先从字的形体推求“西”的本义,再由本义理出“西”的引申义线索。这一实例表明训诂学离不开运用文字学的“六书”,训诂学要联系形体推原求故。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庄子·逍遥游》)
晋代司马彪对“野马”的注解是:“天地间气,如野马之驰。”新版《辞海》“野马”条释文:“指浮游的云气。《庄子·逍遥游》:‘野马也,尘埃也。’成玄英疏:‘青春之时,阳气发动,遥望薮泽之中,犹如奔马,故谓之野马也。’”这是望文生义的解释。其实,古代“马”与“塺”(méi,指尘)同音,可以互借。《庄子》是用“野马”和“尘埃”的重复说法来加强对污浊环境的描写。这一实例说明训诂学离不开音韵学,训诂学要联系词的语音形式(音同音近)来训释词义。
主上屈法申恩,吞舟是漏。(丘迟《与陈伯之书》)
全句意思是:皇上(梁武帝)放置刑罚而施加恩惠,(宽大到)连吞得进船只的大鱼也可以漏网。从词义上看,“屈”与“申”(伸)对文。《淮南子》“何小节伸而大略屈”,高诱注“屈,废也”,《尔雅》“废,舍也”,郭注“舍,放置也”;《玉篇》“伸,舒也”,“舒”有“施”、“布”等义。
除此,“吞舟之鱼”是用来比喻梁朝对犯人过分宽大。对它的训释关系到修辞学知识的运用。“吞舟之鱼”语见《庄子·庚桑楚》,贾谊《吊屈原赋》有“岂容吞舟之鱼”语,桓宽《盐铁论·刑德》有“网漏吞舟之鱼”语,《晋书·顾和传》也有“网漏吞舟”语。探求用典出处,关系到词汇学等知识的运用,“吞舟之鱼”省说成“吞舟”并提到动词“漏”之前以示强调,这一省略和语序的分析,又关系到语法学知识的运用。
上述训释事实,足以表明训诂学是具有综合性与实用性特征的人文性很强的技术科学。至于讲明篇章、总结前人注疏经验等等,也不是与训诂学全没有关系的。如果把讲明篇章、总结前人注疏经验等都要从训诂学领域全部排除出去,这就未免是无视训诂实际的人为限定了。
(三)训诂学的任务
照传统的说法,训诂学的任务主要有三项:
1.“释古今之异言。”——用当代的话去解释古代词语。(晋·郭璞《尔雅·释诂》注)
2.“通方俗之殊语。”——用通语释方言。(同上)
3.“道物之貌以告人也。”——说明事物的形貌让人了解。(《毛诗诂训传》唐·孔颖达疏)
这三项任务表明训诂学是沟通古今语义的桥梁。